那个世界真美妙

-- 小记刘懋善其画（吕锦华）

案头放着三本刘懋善赠送的画册。每每打开，一股浓浓的古镇水乡的风情，便扑面而来。我是那样的喜欢，甚至常常迷失在这个美妙温馨的世界里。那是一个静静的小渔村，鱼网高高晾起着。时值黄昏，渐浓渐重的夜色中，渔家小楼影影绰绰，几只白瓷般体态优美轻盈的白鹭正急急掠过湖面飞往远处。湖水，平镜平似的波澜不起，闪着一抹柔和的光亮。那份宁静，那份恬美，那份生活赋予的说不清道不完的滋味，透过薄薄的画面简直可以把人醉倒。你尽可以去遐想此刻小楼里正发生的事情：喝得酩酊大醉的汉子，正在结网的老人，搂着娃娃的媳妇，还有一些玩牌的正来劲的男人，出入风浪的经验，捕捞一天的艰辛，此刻全被融进了黄昏一种轻松和谐的气息中。那是一幢已经度过了百年岁月的老屋，身上横横竖竖不满了风雨侵蚀的伤痕，正静静矗立在湖面上，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又似一位高深莫测的智者。苏南文化的灿烂，苏南历史的古老，你从这幢曾经辉煌过、年轻过的最典型的苏南木结构老屋身上，又清晰可闻。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跟着懋善这只笔，穿行在苏南水乡曲折的小路上，时而，一片古银杏掩映的渡口扑入眼帘。古银杏高高大大遮蔽半空，匍匐在它身边的楼屋和泊在河边的舟船忽然显得那么渺小，面对老树古渡，一份肃静油然涌起。时而，湖光水色帆影点点的湖塘人家又让人欣羡不止。那种水灵灵的明秀与温润非苏南水乡莫属，看着，一缕得意与自豪又悄悄爬上心头。读懋善的画，身临其境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因为画中的一切对我是多么熟悉，而且，懋善还把这一切放进了艺术的熔炉里。有时读着，会有一种童心的萌动。想去爬爬那条被红花点缀着的嵌在半山腰的小径，想去那片碧波连天的湖上荡荡舟划划船，想去那些楼梯已摇摇欲坠且结满了蛛网的小阁楼里走走看看，或者，钻进那个茂密的竹林，去竹林深处的农家小院坐坐聊天。读懋善的画，就象走进了苏南水乡风情浓浓的画廊里。我迫不及待的往前走去，笑着，嚷着，快活无比。有时，出现一片明清年代的住宅群，古旧建筑藏在深深的山坳里，像一个远古岁月遗留的梦。我一怔，随即小心翼翼走近建筑群，忽然发现有一个小太阳，正躲在路边的绿叶中望着我，在偷偷的笑，笑我胆怯，笑我的不开窍。是啊，在姑苏城外，在苏南水乡，这样古老的小镇又有多少呢？我是那样忘情的走在懋善的画中。迎面吹来的，常常是水乡湿润的风。风中夹着水草的清香夹着稻麦成熟的醇香夹着农家渔家劳作的汗香。我继续似痴如醉的去读那些浮在水上的老楼，那些春雨蒙蒙中的渔舟，那些炊烟袅袅的水村人家，以及江南烟雨朦胧的初春，枫叶凋零的暮秋。懋善不断发现那些最有情趣最有特点的景色，善于将这些景色进行艺术再创造，从而向我们展示一派更有魅力的姑苏风情。当然懋善画风的潇洒，看似漫不经心的几笔，立刻勾勒出小楼古桥的剪影，看似随意涂抹的几块墨色，却将云团的浓淡描绘的淋漓尽致，更令我深深的折服。我总觉得，没有一定的扎实功底的画师，是很难做到这些的。 我在他其中一本画册的扉页上读到这么一段心灵的坦露："艺术家的愿望在于表现他对周围的世界的感受，发觉最动人的情趣，从而显示自己的理想境界。我从中国画的历史悠久的传统技法着手，学习与进行山水画创作，因而对墨色的韵味，线条的各种变化有着深深的感受。我也喜欢西方的古典现代绘画，以求它们给自己更多的启示。这些，便构成了我在这本集字里作品的面貌。“——用大墨块与点彩来表现姑苏水乡的情趣和印象，这就是懋善多少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的风格，也是读懋善的画后，留给我的最深印象。懋善总想从那种严谨的精细的类似工笔画那样让人觉得很累的境况中挣脱出来，用自己的最好的感觉，在似真非真，在现实与幻想之间创造一个最美妙的世界。

要从懋善的画中走出来同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象在嚼一枚有滋有味的青橄榄，你总舍不得和它告别。有次我曾作了一梦，那是黄昏时分，我好象正从什么古镇坐船回县城。镇头有座青龙般耀起的单孔石拱桥，古桥下的我，渐渐远去，渐远渐小。湖上回荡着归鸟的噪声，风卷芦草的沙沙声，和波涛叠涌的水浪声。我又依恋的转过身来望了古镇一眼。忽然，就这一眼，我被震惊了。夕阳余辉将古镇装点的一片金碧辉煌，老屋像一片刚刚浮出水面的琼楼玉宇，古桥像镇的眼，明灿灿光闪闪，正深情的向我作最后的眺望。天上的云霞，湖中的倒影，清秀的芦草，翱翔的小鸟，一切一切，此刻都无声的融进了一幅绝妙的图画中。

画，从此被挂在我的心上；画，从此被摆上我的案头，每每当我打开懋善的画册，我就会想起这个激动人心的梦。我知道，这个梦来自懋善的画。是他的画，深深影响了我。

有时，我从诗人笔下，读到的是一幅幅可爱无比的画，而有时，我在画家笔下，读到的又是一首首隽永飘逸的诗。懋善的画给我的，正是这种诗情般难忘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