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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黄土高原的画家
 

来自黄土高原的画家

作者:成笑容

 

      初秋的北京,骄阳仍然似火,记者访问了来自黄土高原的著名国画家王有政先生。没想到这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一级美术师会这样随和,谈笑间常常流露出农民般质朴的笑容。他侃侃而谈,沉稳的言语里充满自信,慈善的目光中透射出睿智。在绘画道路上勤苦求索多半生,他庆幸自己走上了阳关道,遇到了好时代。 

出身农家的黄土汉子         

      黄河奔流,在黄土高原上冲出了一个晋陕峡谷,峡谷东边是山西、西边是陕西。1941年,王有政出生在晋南黄河边上万荣县西景村的一个农民家庭里,其祖上世代以耕读传家,爷爷王镛是清末举人,母亲薛舜琴曾在女子学校任教。王有政自幼受到良好而严格的家庭教育,他的书画基因,即是受之于喜爱书法的爷爷、父亲和爱窗花、刺绣的奶奶、母亲。         

      万荣县民族文化传统深厚,女娲用黄土造人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全国著名的后土祠,就是祭祀女娲娘娘的名胜古迹。但与其说是伟大慈爱的女娲娘娘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播种下酷爱黄土的种子,不如说是留在黄土地上的美好记忆让他无法从这里走开。         

      在故乡的黄土地上,幼年的王有政跟随乡亲们烧香敬神、看戏学戏、买年画、贴春联、闹社火、走亲戚、参办红白喜事……这些都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感念不尽的记忆,也成为这个黄土汉子在后来的绘画创作中取之不尽的宝藏。诚如王有政在他的《我的乡间小路》中所说:“我偏爱农村,这与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热爱农村、熟悉农村是分不开的。我确信童年时代在心中播下的爱与美的种子,对艺术家的一生都起着深刻的影响。”

      魂牵梦绕的黄土情结         

      虽有黄河相隔,古都西安却是晋南学子们理想的求学之地。少年王有政也在家庭的支持下来到了这里,顺利地考进了西安美术学院附属中学,经过几年的刻苦学习,又考上了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人物画专业。在校期间从师郑乃珖、陈忠志、陈光健等先生,并有幸结识了现“黄土画派”创始人刘文西先生,对其日后的创作道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1970年,他从西安美术学院毕业,因出色的毕业创作被分配到陕西省群众艺术馆从事群众美术创作的辅导工作。在深入基层辅导农民画的同时,他凭着吃苦耐劳的顽强性格创下了156天跑遍了陕北绥德县23个乡镇的纪录,画遍了各地所谓的“好形象”。作品《我们是大地的主人》中荡荡满满200余人无一没有具体的写生素材,美术评论家王宁宇在谈及这件作品时说:“用学院派的死功夫硬抠农村题材的人物形象,叫人睹之不禁怦然心动”。这件作品虽然使他在美术界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但画面一个个纪念碑风格的人物形象,仍是“文革”结束前的喜庆化和英雄化农民表现风格的延续,进一步找到并走出适合自己个性发展的创作道路,成为他最紧迫的课题。         

      19785月至9月,他与美术评论家刘骁纯同道去陕北绥德、佳县等地深入生活,为确立其创作道路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从此他开始采取一种“身居其中,由内向外的视角,以提升了的农民自身的眼光看待农民,就像看待同样是农民的自己的父母兄弟一样”(刘骁纯《自自然然》)。他开始在一个地区长期住下来,和老乡们同吃、同住,从而捕捉到他们毫无修饰、自然而然的生活状态中流露出的美。几十年来,已经无法统计他在陕北的乡间小道上走过了多少步伐,度过了多少时光。在黄土峁上的梯田间,土的、砖的、石的窑洞里,老乡热乎乎的炕头上,书声琅琅的小学校中……无论是千里冰封的大年夜,还是山花烂漫的阳春天,他都坚持在这古老的黄土塬上不知疲倦地搜寻美、发现美、感受美。他的这种搜索和捕捉平凡生活的方法,已为评论家首肯为一种属于他自己的转化生活美为艺术美的创造方式。         

      至今,他仍叫得出自己作品中大多数人物原型的姓名,知道他们都住在哪里,隔一阵儿就想去串串。作品《读》中的小女孩艳艳今年考上了西安医学院,王有政还为她赞助了学费。如同他在创作《我的父老乡亲》的题跋中写到的一样:“我来自黄河岸边一农家,日后成为画家。但我无论走到多么遥远的地方,见到了多么文明的现代,我都牢记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永远活跃在我心灵深处的,仍然是用辛勤的汗水哺育了我的父老乡亲。”  

      质朴自然的黄土画风    

      在《悄悄话》之后,《冬晨》、《丑女》、《翠翠莉莉和姣姣》、《山花》、《捏扁食》等作品的问世标志着王有政个人艺术生命的独立。作品中一个个淳朴的形象是那么普通、自然、不带半点夸饰,就像在农家中看到的一样,这就是王有政作品的风格——质朴自然。但他的“自然”并不是简单地再现生活,而是全力以赴创造出的独具个性的“第二自然”。他说:“其实在极端写实的、平淡如现象的形式背后,我把自己悄悄地藏起来。在貌似生活现象的形式背后,有我对艺术的偏爱、理想,对原始生活形态极其苛刻的筛选、加工编织等。”

     与他的老师刘文西先生相比,两者都是以陕北黄土高原为创作基地,都以黄土高原发生的人和事为题材,都同属现实主义的写真意象人物画。但刘文西老师注重表现伟大人物和重大题材,风格高昂壮美;而王有政则是“把陕北农民形象的绘画表现推进到生活中自然本来的心态与气息深层,开掘了陕北‘受苦人’隐藏千百年的人性美。他崇真,画中人物与情节是以真切可感的生活存在为本,不崇尚灵气的想象虚构;他尚小,为了实现生活真实,排斥强烈的戏剧效果的情绪、动作和宏阔的事件背景,专致于从平凡的小事、小景、不起眼的小人物上做文章;他务实,力求作品中感情内容、生命气息充盈丰实,也力求画面技术风格朴素、实在、通俗”(王宁宇《生活·陶炼·自然之美——散论王有政国画人物画的艺术成就》)。学老师而不雷同于老师,画黄土人情但独具审美价值,和恩师相映成辉,王有政的画别具一格。      

      人们欣赏王有政的绘画,是因为在他的作品中人们能直接地感受到一种最普通温馨的生活气息和真挚的人间情态,而这也正是王有政绘画创作的出发点。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热爱生活,我喜欢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东西,我希望通过我的画面与人们对话,将我对生活美好的体验与人们共享。”

       把毕生融入黄土文化

       上世纪90年代之后,王有政一方面坚持自己具有强烈主体性的“自然主义”风格,一方面随着对于黄土文化理解的日渐深入,开始关注黄土地上“黄土人”普遍的精神和共同的文化背景,他认为这些看似虚空的东西,实则是改变和塑造人物的无形之手。基于这一创作理念,他又推出了一批具有纪念碑意义的大型作品,如《黄土老人》、《母亲我心中的佛》、《我的父老乡亲》、《乳汁的河》等等,在这一批作品中,王有政通过其笔下特有的活生生的人物将黄土文化的凝重和深邃传达给了观众,可视为他在自我方位上的进一步升华。如1991年的《黄土老人》,远看是一张非常具体的陕北老人的脸,近看老人脸上的一道道岁月的留痕,则如黄土高原般沟壑纵横、坎坎坷坷。又如1994年在第八届全国美展中的获奖作品《母亲我心中的佛》中,盘坐于锅台灶前的母亲既是一位终日围着锅碗瓢盆操持家业的具体的母亲,又是黄土高原上千千万万饱经沧桑的母亲的化身,是一尊崇高的母亲佛!他还将言之未尽的内容补充在题跋之中:“年轻时我那么匆忙离开了你,千里万里去追求那天边的圣迹,半生的旅程教我觉悟,金色的佛光、无私的净土原来出自你。啊,母亲,哪怕是伟人、领袖、骁勇的元帅将军,无论是哲人智者,普通的劳工、商旅,恐怕都跟我有同样的体验。世世代代,这样的母亲把我们民族的全部历史默然谱写。”没有思想锋芒的艺术作品永远是苍白的空壳。正是对永恒的黄土文化精神的执著追求,王有政的作品才令人百看不厌,并能发人深省,使人常看常新。

      几十年以黄土人情为题作画,王有政已经成功地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乡间小路。在全国美展的第五届﹙1979年﹚、第六届﹙1984年﹚、第七届﹙1989年﹚、第八届﹙1994年﹚、第九届﹙1998年﹚上,他都以自己扎实的功力获得各种奖项,并有6件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永久收藏。即使这样,他对自己的绘画创作仍不满足,还是一如既往地耕耘着,如同他画中的老乡般不知倦怠。

     告别了还要忙于作画的王有政先生,我祝愿这位来自黄土高原的画家永葆青春、层楼更上!更祝愿他的作品在艺术百花园里更加绚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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